黑金仰融：華晨海外上市一“賣”成名

    1992年10月9日9時，新華社在第一時間以《中國股票首次打入美國市場》為題播發(fā)了華晨中國汽車公司(NYSE：CBA)在美國上市的消息。《紐約時報》則稱此舉為“連接中國和西方的橋梁，創(chuàng)造了中國股份制歷史的一頁。 ”這一天，中國第一家在美國上市企業(yè)華晨中國開始掛牌交易。這一年，正好是美國紐約證券交易所成立200周年。

    盡管華晨的創(chuàng)辦人仰融已被貼上“黑金”的標簽，但作為第一個將中國企業(yè)賣給老外的資本人物，通過仰融在海外主要資本市場上的成功登陸，中國企業(yè)突破了當時的國際地緣政治堅冰。

    上市第一步：成立合資公司

    1990年2月6日上午，常以中國國際戰(zhàn)略研究會研究員身份走動的仰融，習慣性地沿著長安街向天安門信步前行。

    此時的仰融，雖然已經(jīng)賺了不少錢，但總覺得“資金太少、買賣太小”。能不能跑到國外去，把中國企業(yè)在境外上市，從國際資本市場上融資，轉匯回中國投資實業(yè)呢？

    空有創(chuàng)意不行，還需要一個實實在在的項目來支撐?！澳憧梢匀ド蜿柨纯?，那里不少企業(yè)都有很好的工業(yè)基礎，但是經(jīng)營管理跟不上，效益不好，你去談合作，可能會容易些?！睍r任中國人民銀行辦公廳副主任的馬蔚華給仰融出主意。

    沒想到，馬蔚華的這一主意真的成就了仰融的愿望——不僅把華晨送到了美國市場，還與汽車結下了不解之緣。

    “我和仰老板可以說是一拍即合——不管你現(xiàn)在在汽車行業(yè)地位第幾，將來誰能弄到錢誰就是大爺，就能很快發(fā)展上去。”趙希友當時是沈陽金杯的當家人，頗具市場意識的他，早在1988年7月便主持沈陽金杯汽車公開發(fā)行100萬股記名式可轉換股票，每股面值100元。倘若發(fā)行成功，趙希友將為沈陽金杯募得1億元資金。

    然而，當時的人們對不能上市流通的沈陽金杯股票沒什么興趣。一番折騰過后，趙希友尚有46萬股股票砸在手里。而此時，仰融恰到時機地出現(xiàn)在趙希友面前。不僅“吃”下了趙希友壓箱底的46萬股股票，在參觀完沈陽金杯的生產(chǎn)線后，他又產(chǎn)生了與金杯成立合資公司的想法。

    “沈陽金杯當時是中國八大汽車企業(yè)之一，又是八大企業(yè)中唯一的地方企業(yè)。如果選擇更大的企業(yè)，就會遇到體制上的種種限制。在這一點上，金杯還是有一定吸引力。”仰融的“四大金剛”之一、后來出任華晨中國總裁的蘇強后來回憶說。

    1991年4月，蘇強來到沈陽，在進行了3個月的籌備、資產(chǎn)評估和盤點工作后，當年7月，一家名為沈陽金杯客車制造有限公司的中外合資企業(yè)成立，其中，沈陽方面持股60%，仰融在香港注冊的華博財務有限公司持股25%、海南華銀持股15%。4個月后，第一輛采用豐田技術生產(chǎn)的金杯客車在沈陽下線。

    在國內(nèi)找到安身之地的仰融開始盤算起，怎樣才能把這輛金杯開到大洋彼岸。但是，放著與深圳一河之隔的香港不去，卻要舍近求遠地跑到美國上市，仰融的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上市第二步：資本乾坤大挪移

    當時的美國證券交易所內(nèi)，帶點兒中國影子的東西，除了中國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小平贈送的一張飛樂音響股票外再無他物。與此同時，國內(nèi)政治環(huán)境卻處在風云激蕩之中。

    1991年3月2日，《解放日報》在頭版刊出了署名皇甫平的系列評論之二《改革開放要有新思路》。從中“嗅出”些許味道的仰融認為“機會來了”。“國內(nèi)有了A股，還應該推薦一個公司到紐約股票交易所上市，表明中國企業(yè)要國際化，并以此說明中國新一代領導人繼續(xù)走鄧小平改革開放路線不變?！毖鋈诮o高層寫了份報告，在被批準后，開始帶著大家“夜行軍”。

    然而，批準歸批準，彼時的中國內(nèi)地尚無《公司法》、《證券法》、《稅法》，也沒有符合國際規(guī)范的會計準則，如何依法經(jīng)營、管理企業(yè)，然后拿到美國上市，不僅對仰融是個巨大的挑戰(zhàn)，對剛剛平息政治風波不久的中國更是個全新的課題。

    為了能盡快、盡最大可能鋪就赴美上市之路，仰融重金聘用了瑞士信貸第一波士頓銀行、美林證券、所羅門投資銀行和安達信會計師事務所?！爱敃r最大的困難在于，國內(nèi)還沒有完善的法律，會計和法律制度與國際不接軌，導致西方對中國的企業(yè)一直持懷疑態(tài)度，他們不相信中國企業(yè)能拿出良好的賬目供人查閱?！?992年1月加入華晨擔任常務副總裁的汪康懋說。此前，汪曾經(jīng)在美林證券美國總部供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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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美國財務和法律制度要求上市結構中的兩個問題必須解決，一是單一職能的上市公司，對下屬資產(chǎn)必須有51%以上控股權；二是明確上市公司股東。仰融問：“股東是我個人，還有一幫兄弟，行不行？”對方答：“你們的納稅記錄呢？如果沒有個人稅單證明，這就是不正當資本來源?！?/FONT>

    另一方面，如果私人控股公司去美國上市，顯然不方便讓高層出面?！八饺藫碛锌毓蓹嗟暮舐繁煌耆獾袅恕！睓嗪饫?，仰融決定放棄私人控股，并親自設計了華晨的股權結構。通過由中國人民銀行教育司、華晨控股（仰在1992年3月在香港注冊的公司）、中國金融學院、華銀信托共同發(fā)起的中國金融教育基金會，仰融掃清了赴美上市的制度與產(chǎn)權障礙，但這因資產(chǎn)隸屬關系不清，也為其日后出走埋下了“隱患”。

    上市第三步： 金杯上市助推中國第一股

    通過資本“乾坤大挪移”，仰融距把中國企業(yè)送到海外上市的愿望又近了一步，但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能批準來自紅色中國的企業(yè)嗎？華晨能否被海外投資者接受？相比而言，后者是決定華晨上市成功與否的關鍵。

    此時，專程從紐約飛赴香港的瑞士信貸第一波士頓銀行項目經(jīng)理西蒙給仰融提了個建議：將CBA旗下“核心”（也是唯一）資產(chǎn)金杯客車的中方股東同樣運作上市。如此，兩大股東同為上市公司，美國投資人才會對來自遙遠東方的CBA更感興趣。而這也是仰融和趙希友的初衷。彼時，仰融手中還握有46萬股的沈陽金杯客車股份有限公司股票。把中方股東趕在CBA在美國上市前運作上市，不僅可以成為投資者購買CBA股票的強大推動力，還能為仰融換回大筆的真金白銀。

    1992年7月24日，金杯客車（600609.SH）在上交所掛牌，當日成交均價154.08元，引起上海股市強烈震動。

    1992年8月15日，華晨申請在紐約證券交易所上市的文件遞送至SEC。按照程序，已經(jīng)遞交上市申請的CBA將進行路演，以獲得投資人的認可。在汪康懋的協(xié)調(diào)下，趙希友率隊在紐約、芝加哥、舊金山等13個城市展開了上市前的路演，36天內(nèi)演講32場，走訪了360多位美國投資者，當場回答了130多個會計和法律上的難題，形成了強大的聲勢。在紐約，汪康懋發(fā)現(xiàn)聞訊到場的基金經(jīng)理，比在同一幢樓里舉行的美國通用汽車公司的上市路演人數(shù)多出了兩倍。

    1992年9月17日，仰融收到了SEC批準CBA上市的文件傳真。1992年9月18日，SEC批準華晨中國汽車控股有限公司在紐約證券交易所上市，發(fā)行500萬股股票。第二天上午10時，仰融和趙希友、汪康懋幾人在位于華爾街11號的紐約證券交易所，商定股票以每股定價16美元掛牌上市交易。

    1992年10月9日，來自紅色中國的第一家企業(yè)在紐交所掛牌交易。端坐在紐交所交易大廳的仰融周圍一片歡聲笑語。在他不遠處，擺放著那幅贈送給SEC的巨幅中國畫《百鳥朝鳳》。3天后，中國共產(chǎn)黨十四大召開。

    15年后的2007年7月5日，華晨汽車宣布從美國退市，成為中國內(nèi)地首家從紐交所退市的掛牌企業(yè)。